【旭润】蜉蝣渡海
【章一】以命还命，是我欠他的
在去天界的路上，邝露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细细和锦觅道来。
“上次你来过之后，陛下便不再那样消沉，好了许多。他把自己关在璇玑宫内，着了三日麻衣。第四日晨起便换上朝服，去勤政殿与百仙议事。我看着他开始正常度日，心下一松，又暗中注意了几日，未曾发现不合常理之处，便不再日日注意陛下的生活起居。不曾想，前几日入夜后，魇兽突然前来寻我，咿咿呀呀地，还咬着我的衣袖，往璇玑宫内殿那里扯。我隐隐觉得不好，当即赶了过去，看到陛下把自己关在内殿，外殿各册经卷散了一地。我拾起脚边的一卷，那上面写着‘......血灵之引，以灵元献祭......方可复生消逝仙神’。”
话及此处，邝露的手不禁抖了起来。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父神的书阁中藏有不少秘法卷册，幼时我亦曾看过一些，唯这一个我从未忘记。血灵之引，是可以复生消逝仙神，但是使用此术的仙神最后都会仙灵消散，魂归天地，不曾有一人例外。我用尽各种方法，都不能让他放弃这个念头。”
在锦觅了解了事情大致后，二人也到了南天门。
一路无言，走到璇玑宫门口时，邝露突然开口：“锦觅，你知道在我去找你之前，陛下他跟我说了什么吗？”
“他说，他此生亏欠旭凤良多。杀人偿命，他不过是想把欠旭凤的尽数归还。”
邝露说完，锦觅脚下一顿，立在原地。片刻后突然抬头望着天，轻声开口：“尽数归还？他说得如此轻巧，他欠旭凤的岂止是一条命？更何况，旭凤自始至终想要的，从来也不是他的命。”说完，抬脚踏进了璇玑宫，往内殿走去。
璇玑宫内殿，经卷散落一地，润玉坐在床边，右手不停捏着眉头。
已经三日了，他还是没办法引出与旭凤的全部情意记忆。与其说是没办法引出，倒不如说是不舍、不愿全部引出。血灵之引一但施展便无法停止，术法完成后，旭凤会复活。但同样的，他再也不会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记忆，即便两人再次相见，他也不会记起自己。
他这一生，欠旭凤的，远比一条命要多，可是除了这条命，剩下的他无从偿还。这样也好，至少还能将这条命还了他。
润玉抬起双手，开始捏结印，准备将与旭凤一起的全部情意记忆引出脑海。
而锦觅踏进内殿时，看到的正是这一幕。惊恐之下忙甩了一个法术过去，打断了润玉的动作。
结印被打断，情思与记忆在体内翻涌冲撞。一口腥甜涌上喉头，润玉闷哼一声，嘴角流下一丝鲜红，身体止不住要往地上倒去。
锦觅赶忙过去，扶住快要倒下的润玉，手搭上这疯人的手腕。还好，还没有伤到内里。
“天帝陛下，你疯够了吗！”一手扶住润玉的身体，一手搭在他的腕上，缓缓将水灵之力输入润玉的身体，引导他体内四处冲撞的情思记忆慢慢归位。锦觅看着他这幅颓然的样子，开口问道。
“觅儿，你怎么会来？”润玉微微睁眼看到身前的女子，没等锦觅回答，又开口“是邝露去寻你的吧。”
“是啊，若不是邝露急急忙忙来寻我，我们又马上赶来，只怕不日天界的丧钟就要六界皆闻了！”锦觅看着润玉这个样子，心下又气又心疼。
润玉听完也不辩解，嘴角微扬笑了笑，又欲开口，却被锦觅拦下“别说话！凝神静气，跟着我的灵力指引，赶紧让你体内这四处折腾的情思记忆归位！”说罢又多输了一些灵力到润玉体内。润玉也不再言语，乖乖闭上双眼，跟着体内锦觅输进来的灵力指引，将情思与记忆尽数归位。
一翻引导过后，锦觅的额头出了些薄汗。她自幼就被母亲用锁灵簪封住真身，再加上不得修炼之法，灵力的修炼本就比旁人慢些。虽然后来得水神爹爹指导后有所增益，可积年累月的差距算下来，她体内的灵力比之别人终是差了一截。方才情急，为了救润玉，又耗不少，以后定要找这两位互相折磨的冤家讨回。
两人闭目调息一翻后睁开眼睛，锦觅看着润玉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，沉默了一会儿，开口：“小鱼仙倌，你知道血灵之引是什么吗？”
闻言，润玉轻轻勾起唇，笑了笑：“知道。”
“那你知道用血灵之引去复生消逝仙神需要付出什么吗？”
“知道。”
“你都知道，还要这么做？润玉，你疯了吗？”
锦觅的惊愕在润玉的预料之中。听到锦觅的问题后，润玉脸上的表情并未有任何波动，只是平静的看着她：“锦觅，我终归欠他一条命。凡间有句话‘杀人偿命，欠债还钱’，先前我错手杀他，如今我还他一命，天经地义。”
“可是你应该知道，你欠他的不只是一条命！”锦觅腾地起身，冲润玉大声道。“更何况自始至终他想要的，从来也不是你的命！”
“..........”锦觅的话，让润玉不知如何接，只得沉默。
片刻后，锦觅抬头定定地看向润玉，好一会儿才开口：“润玉，你是不是一定要复生旭凤？”
润玉直视锦觅的双眼：“是。”
“哪怕需要你付出仙寿灵力亦不反悔？”
“不悔。”
殿内两人无语沉默，只听得殿外魇兽焦急的呜咽和邝露虚虚实实的声音。
良久，锦觅开口：“小鱼仙倌，如果我说我有法子可以让凤凰复活，你也不用献祭什么灵元，你能不能答应我，不要再动血灵之引的念头？”
闻言，对面人上一刻还黯淡无光，死气沉沉的双眼突然有了神采：“什么方法？”
“我暂且不能告诉你，这法子虽然比血灵之引温和，但也需要你的半身灵力和半数仙寿，而且并不是绝对会成功。你先好好养身体，等你恢复之后，我再将这法子告诉你。”锦觅说完也不看润玉的反应，起身朝殿外走去。
行至殿门处，锦觅停下，背对着润玉，缓缓开口：“润玉，我自小便被母亲喂下陨丹，不知情爱为何物。后来爹爹给我解了陨丹，我才渐渐从狐狸仙那里知晓情爱之事所为何，我也一直以为这是甜蜜欢喜的事。所以当我知晓你虽也服了陨丹，却仍对凤凰生出情意后，虽觉不妥，但还是想尽力帮助你二人。希望可以找出办法解了你体内的陨丹，让你和凤凰能在一起。你们两人都是我的好友，仙寿漫长，我希望你们能在姻缘上得偿所愿，互相陪伴。”
顿了顿，锦觅继续开口：“可终究世事难料。先前你错手杀了他，已是痛不欲生。如今你还想要用血灵之引复生他。这些时日，我总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？或许从一开始，从我偷偷看出你二人心意时，就应该从中作梗，不去管你体内的陨丹，不去帮你二人，而是按约和你成婚。虽然你我之间并无情爱之意，但至少能做到相敬如宾，平淡度日，就像爹爹和临秀姨那样，有何不好？千年万年不识情爱又如何？总好过看你当初亲手杀了凤凰，现在又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他。”说罢顿了片刻，然后推开殿门，走了出去。
邝露和魇兽已在院子内等了许久，一仙一兽时不时看一眼内殿的门。魇兽隔段时间就跑到殿门那里，往门里看去，头上的角轻轻敲着门，发出“哒哒”的轻响。此刻门开，一人一兽同时抬头，看到出来的是锦觅，邝露走到锦觅身前，开口问：“怎么样？陛下他.....”
“无事，我进去的正是时候，拦下了他。邝露，你让仙侍照顾好他，他应该不会再想动用血灵之引了。”锦觅声音疲惫地回答邝露。
“好，好！谢谢你锦觅！锦觅，谢谢你！”听了锦觅的话，邝露如释重负，紧紧握着锦觅的手不住地向她道谢。
锦觅摇了摇头，淡淡开口：“邝露，刚刚为了稳住他，我不得已把那个法子告诉了他。虽然没有细说，但是以此为要挟，让他好生静养。我.....”
“..........”
“邝露，我知道你找我来，是想劝小鱼仙倌放下执念。可是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，你应该知道，他对凤凰的执念并不比凤凰对他的少，只是他把这些都藏了起来，放在了心里。”
魇兽见锦觅从内殿出来，欣喜异常，跑到她身边，毛茸茸的脑袋不住蹭着锦觅的腿。锦觅摸着魇兽的小脑袋，继续说：“没有人能拦得住他，除非现在凤凰能活过来，站在他面前，让他放下，不然再多的人，再多的话都是白费。”魇兽被锦觅摸得舒服，脑袋又往锦觅手里拱了拱。“可你我都知道，这根本不可能。”
锦觅的话邝露不是不明白，她是太过明白。其实她心里早就清楚，即便把锦觅找来也是无济于事，陛下不会放弃复生火神殿下。她只是不愿相信，不愿相信哪怕是以命换命，他还是要这么做。
“事已至此，拦不住了，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帮他吧。”锦觅笑着拍拍魇兽的头，抬头看着邝露，“邝露，你说你父神太巳真人的书阁里有不少秘法卷册，那你能不能把和灵寿引还有灵力仙寿有关的拿过来？我想研究一下，尝试看看能不能修调一下这法术，再试试看能不能种些增补灵力仙寿的花草药木。”
“好，我今日就回去找，明日拿给你。那锦觅你在天界这段时日是要住在潇湘府吗？”
见锦觅不再摸自己了，魇兽又走到邝露身边，低头蹭邝露的腿。邝露低头看着在她腿边摇晃着小脑袋蹭她腿的魇兽，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，也伸手摸了摸魇兽的小脑袋。
锦觅看着在邝露腿边讨摸的小魇兽，淡淡笑道：“不了，临秀姨说爹爹最近为了人间干旱很是忙碌，我就不去打搅他了。这段时间我去你那里，可以吗？”
“好，那我让她们把元夕宫的偏殿收拾出来。”说完，邝露和锦觅告别，向璇玑宫外走去。
魇兽看着邝露离开，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摸它了，不禁向前追了几步，又停下回头看着身后的锦觅。纠结着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那厢邝露走出几步后，又停下脚步，站在原地，轻声开口：“锦觅，谢谢你。虽然最后你还是把灵寿引告诉了陛下，但是能劝得他不动血灵之引的念头，不去舍命，已经很好了。谢谢你。”话音刚落，邝露就离开了璇玑宫。
锦觅蹲下身，摸着小魇兽头，看它因为被人摸得舒服而微微眯起来的双眼。轻叹一口气，喃喃自语：“......都是痴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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邝露其实心里现在对于润玉并没有情爱了，她只是非常非常心疼润玉。
完，自己看这章感觉要崩，在写崩的边缘疯狂徘徊。要完。
看出大家对虐文不感兴趣了，基本没人看，但是好想写虐.....😥
